杨国峰
天空飘着雪，寒风霍霍地刮，天很冷。我专程爬上老鸹坡去做家访。
我要去的目的地是学生石头家。石头家住在老鸹坡，离学校15华里远，平时寄宿在学校。每到双休日，不管是天晴还是落雨，石头都要回家，回家了却又不按时返校。
老鸹坡四壁苍翠，一涯竹林。经村民指点，我在村子的南端山坡脚找到了石头的家。一栋破烂不堪的木屋里有一位五十开外的妇人在喂鸡，妇人见我到来，先是傻傻地发呆，后来就有点激动，嘴里唔唔哇哇说着什么。折腾了半天，才知那妇人竟是个哑巴。我心一沉，这就是石头那位身体不健全的母亲吗？
妇人总算明白了我的来意，就用手指了指对面的竹林，示意石头进竹林去了。我终于发现了石头正在撅着屁股挖冬笋，看到我，怯怯地叫了一声老师，就停止了挖笋。我火了，大声问他为什么不按时返校读书，却有闲心拱进竹林里挖冬笋？
一连串的诘问，把石头逼急了，他涨红着脸，嘴唇一阵痉挛，还是像往常一样哑着嘴不说话。我与石头僵持了一阵，石头一直回避我的诘问。末了，他终于说话了，说在这大雪天来老鸹坡走一趟不容易，还是到他家吃了饭再说。我生气地说你不说清楚我不吃饭，就陪着你挖笋，你挖多久我就陪多久。我索性蹲在地上，作出打持久战的姿态。我摸出一根烟点上，一摸兜却发现忘了带打火机。石头说他去家里给我找火，说着就想走。站住！你想借机开溜吗，你今天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撵上你！我把香烟折断，捏在手心碾成一撮烟末，一甩手把烟末抛洒在雪地里。他急了，蹲在地上哭起来……
他说他怎么不想好好读书呢，他甚至还想过读高中，上大学，可是……父亲死，母亲病。虽然现在免了学费，他作为特困生伙食费学校也给免了一部分，但他买学习用品，理发、乘船、坐车常常掏不出一分钱，让他难熬又难堪。母亲治病需要钱，他只好利用双休日上山采倒勾藤、挖野生姜、冬笋，但是商贩杀价杀得厉害，需要嘴巴和时间磨才能卖个好价钱。石头慌着返校上课，他没时间也没耐心同商贩讨价还价，自然难卖高价。他无奈地向我透露，他不想再读书了，这样三天打鱼，两天晒网，成绩老挣扎在及格线上很丢人，给老师添了麻烦，没意思。
我怔住了，这是个苦命而倔强的孩子，老师一直在误解他，他需要有人帮他一把，可是谁来帮他呢？
我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离奇的念头，说，我和你定个君子协定好吗？冬笋你可以挖，但书也得读，只要你好好读书，你挖的冬笋我来收购，我开你最高价。
他陷入沉思。好久不说话……
以后石头挖到冬笋就送到我家里，我象征性地检查一下冬笋的质量，没有剔除个头小的挖烂了的冬笋，也没抖掉袋子里的泥沙，一股脑儿过秤。过秤后我立马把现金付给了他。他每次从我手中接过钱时，眼里总是漾着感激和困惑。
此后他再没旷课，成绩也一天天进步了。
四年以后，他成了一名大学生。
一天，石头给我寄来了一包玉兰片，玉兰片里面藏着一封信。信中言词恳切，浸漫着深情，让我感慨万千、唏嘘不止。
杨老师：我是寒冬里的一个冬笋，冬笋是孱弱的，它需要呵护。您是一缕春风，一帘春雨，让我这棵雪地里挣扎的笋芽长成一棵挺拔的修竹。我知道你收购我的冬笋赚不到一分钱，而且彻底赔本了，我心里一直不安，我迟早会报答您的……这是我和母亲亲手制作的一包玉兰片，这玉兰片寄托着我们母子的一片深情，您收下吧！
原来这个秘密早就被石头识破——我哪有时间做冬笋生意，我“收购”的冬笋一个也没有出售，除了自己吃了一部分其余的都烂掉了。但是我想大声地对石头说，如果说我收购冬笋赔了本的话，那么我赚取了一个濒临失学的孩子的心，基于此，我又是最大的赢家……
（选自《小小说大世界》2013年第3期，有删节）
1. 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，最恰当的一项是
A.小说叙述了“我”在寒冷的雪天到石头家中家访的故事，故事虽然简单，但具有很强的感染力。
B.小说着力描写天寒雪飘，远离城区，道路难行，木屋破烂不堪，有利于表达石头家庭困难。
C.“我”收购石头家的冬笋，一方面是自己吃着方便，一方面是帮助石头克服暂时的困难，使他努力读书学习改变命运。
D.石头利用课余时间挖冬笋等以补贴家用，但经常不能按时返校，在“我”的帮助下，冬笋都卖出去了，石头学习成绩有了明显进步。
2. 小石头有哪些性格特点？请简要分析。
3. 小说最后写“我”是最大的赢家，有人认为石头才是最大的赢家，你的看法呢？谈谈具体理由。
答
（1）A
（2）形象特点：
①小石头善解人意、坚强、知恩图报。请老师到他家吃饭，还要回家给老师找火（善解人意）。②利用双休日上山采倒勾藤、挖野生姜、冬笋补贴家用（勤劳、孝顺）。
③给老师寄来了一包玉兰片和一封感谢信，表示要报答老师（知恩图报）。
（3）观点一：“我”是最大的赢家．①“我”有善良的品行，为学生的前途和未来着想，牺牲自己的利益，并赚取了一个濒临失学的孩子的心。②“我”赢得了学生的尊重、感恩和回报。③石头教育的成功，坚定了“我”教书育人的信念。
观点二：石头才是最大的赢家。①石头在“我”的教育与帮助下，经济明显好转，有精力专心学习，成绩有了明显提高；②石头不仅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大学，认识到杨老师的一片至诚的苦心，性格走向成熟与独立；③一个人孤立奋斗很难成功，石头因他人的帮助实现了腾飞的梦想，积累了丰富的人生阅历。
观点三：“我”与石头都是最大的赢家。
【解析】
（1）B.“有利于表达石头家庭困难”错误，这些描写暗示石头退学的原因，有利于揭示小说的主题。
C.“自己吃着方便”的说法不妥，主要是不让石头退学，以便能使他专心读书；
D.“在‘我’的帮助下，冬笋都卖出去了”错误，文中有“我哪有时间做冬笋生意，我‘收购’的冬笋一个也没有出售，除了自己吃了一部分其余的都烂掉了”，应是“我”买了全部的冬笋。
故选A。
（2）“说在这大雪天来老鸹坡走一趟不容易，还是到他家吃了饭再说”“我摸出一根烟点上，一摸兜却发现忘了带打火机。石头说他去家里给我找火”，石头要请老师到他家吃饭，还要回家给老师找火，可见他善解人意。
“母亲治病需要钱，他只好利用双休日上山采倒勾藤、挖野生姜、冬笋”，利用双休日上山采倒勾藤、挖野生姜、冬笋补贴家用，可见他勤劳、孝顺。
“一天，石头给我寄来了一包玉兰片，玉兰片里面藏着一封信。信中言词恳切，浸漫着深情，让我感慨万千、唏嘘不止……我知道你收购我的冬笋赚不到一分钱，而且彻底赔本了，我心里一直不安，我迟早会报答您的”，给老师寄来了一包玉兰片和一封感谢信，表示要报答老师，可见他知恩图报。
（3）本题是开放性试题，认为哪个人是赢家都行，或者谈二人都是赢家亦可。
“我”是最大的赢家。结合“我哪有时间做冬笋生意，我‘收购’的冬笋一个也没有出售，除了自己吃了一部分其余的都烂掉了。但是我想大声地对石头说，如果说我收购冬笋赔了本的话，那么我赚取了一个濒临失学的孩子的心”可知，“我”有善良的品行，为学生的前途和未来着想，牺牲自己的利益，并赚取了一个濒临失学的孩子的心。石头寄的玉兰片及书信表明，“我”的努力付出赢得了学生的尊重、感恩和回报。
石头最终考上大学并有颗感恩的心，这说明“我”的教育的成功，从而坚定了“我”教书育人的信念，会更有助于“我”事业的发展。
石头是最大的赢家。“以后石头挖到冬笋就送到我家里……此后他再没旷课，成绩也一天天进步了”，石头在“我”的教育与帮助下，经济明显好转，有精力专心学习，成绩有了明显提高；
“四年以后，他成了一名大学生……您是一缕春风，一帘春雨，让我这棵雪地里挣扎的笋芽长成一棵挺拔的修竹。我知道你收购我的冬笋赚不到一分钱，而且彻底赔本了，我心里一直不安，我迟早会报答您的……”，石头不仅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大学，认识到杨老师的一片至诚的苦心，性格走向成熟与独立；
“我是寒冬里的一个冬笋，冬笋是孱弱的，它需要呵护”，一个人孤立奋斗很难成功，石头因他人的帮助实现了腾飞的梦想，这段苦难夹杂温暖的经历既丰富了他的人生，也积累了人生阅历，能帮助他走好以后的人生之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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